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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守望者:罗灵,他的油画,和顺德容桂的一片老工业区,以及当中的连串故事

2009-06-02 15:48:25 / 个人分类:艺术家

 

 

 

 

 

 

 

 

 

 

第一次认识罗灵,是一个突如而来的约会,说某电视台采访他,需要我说几句。我当时心里不免恼火。素不相识,不知他画作如何,没有底,怎么能就立时出镜?当然,后来知道,罗灵是我同学陈海的研究生,陈海对他颇为欣赏,嘱他找我。这算是有些“渊源”。

 

后来,在研究生论文答辩会上,我是系外聘请的指导老师。答辩者中,就有罗灵,他的论文写法国画家郁特里罗,虽然有点粗糙,但显然还是颇有认识的。一问,知道他也一直在画风景。风景嘛,我私底下以为,不就是优美加上漂亮么。看来,这个年轻的罗灵,一定终日逛优美地区,寻找入画的抒情因子。

 

答辩下来,开始闲谈。我问罗灵,为什么论文选择郁特里罗。他说,一,系里老师知道此画家甚少,这增加他“胡说”的机会。二,他对风景有强烈兴趣,和郁氏画风颇对味。他补充说,没想到我对这个法国画家也有了解。我笑笑说,论文算没有胡说,还是挺认真做准备的。接着,我问,到什么地方画风景?他说,他只呆一个地方,那就是顺德容桂。我马上想起过去我所知道的典型的顺德水乡画风,于是忍不住说,水乡画样式已定,突破不容易呐!

 

罗灵很认真地看着我,脸色微涨红,说,我不画水乡画,我画的是一片废墟。

 

“废墟”?这是一个强烈的字眼,甚至相当突兀。我赶紧打听,才知道罗灵在顺德呆了很多年,他的画室就在容桂德胜河边一片旧厂房的一幢大楼的顶层。他的风景,就是以这一片旧厂区为对象。

 

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一个年轻画家,执意要呆在珠三角的腹地,执意要以一片残存的旧厂房为对象,执意要用写生这种最直接也最为有力的方式去保留眼前的所见。我猜想当中一定有些特殊原因,让罗灵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创作了这样一种风景,不是优美的,而是粗犷的。

 

我渐渐和罗灵交往多起来。我发现这个来自湖南的小伙子,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不迷恋的独特气质。他告诉我,他喜欢旧戏,常常看得入迷。他说,他花很多时间去写作。我问他写什么?他的回答着实让我吃惊:文化产业的研究。他看着我颇为诧异的表情,补充说,当然不是纯然的研究,而是,他在寻找一种能够保护他所描绘的旧厂区的“理论”,好去说服区领导。这时,我才知道,坐落在容桂德胜河边近三公里长的旧厂房,在原有规划当中,是准备要完全拆掉,然后修建花园的。

 

在他的邀请下,我来到容桂德胜河边的旧厂区。那是一片曾经承载了顺德人光荣的旧地,巨大的厂房,一间挨着一间,彼此相异的工业造型,残留着建造年代的宏伟气势,如今却静静立在堤坝边上,等待拆除的命运。罗灵的工作室就坐落在这老厂区里,在江边,在顶层,临江而立,每天听江水的喧哗,以及江上拖船的鸣叫。

 

顺德身处珠三腹地,河涌密布,水网发达,自古就是一个交通枢纽。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广东是前沿,顺德则是前沿中的前沿,否则当年***不会两次南进顺德。闻名全球的中国“乡镇民营企业”,就是在顺德率先搞起来,然后漫延到全国的。但是,如果稍微深入了解一下顺德的历史,我们会吃惊地发现,这里原来还是中国早期工业的重要发源地之一。一百多年前,缫丝业就开始在顺德立足,这不仅促进了养蚕业的迅速发展,而且还使这里成为中国重要的丝绸生产基地。

 

文革时,我曾经和一班同学骑自行车去顺德。那时我发现,顺德人原来是吃商品粮的,而且一天有两顿居然是吃干饭。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可是惊人的待遇。后来,有空翻阅当年文献,才知道近代一百多年来,顺德一直都是广东、乃至中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之一。可惜,多少年来,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人们总是轻易地把这一片富饶之地看成是纯粹的水乡!

 

没错,顺德是纯粹的水乡,但又远非水乡那么简单。桑基鱼塘不断营造着珠三角典型的优雅。顺德地处珠三角腹地,自然是这优雅的原生地。但是,一幢挨着一幢的高大厂房,却一直在顽固地诉说着顺德的另外一个故事,一个不无冒险、同时又不无创新的百年工业的神奇故事。今天的珠三角早已面目全非,桑基鱼塘如何不是作为“文化”印记,大概没有留下的必要。况且,今天的顺德,甚至连传统的缫丝业也已经成为历史,更何况典型的“乡村景观”了。

 

罗灵十多年前就从湖南只身一人南下顺德闯荡。他呆在这珠三角的腹地,做过设计,做过红酒推销,做过企业,做过贸易。他赚过大钱,也亏过大钱。从某种意义上说,罗灵是一个大起大落、然后看淡得失的人。他选择绘画,是因为至小的梦想有一天突然复活,而且一旦复活就无法再次消失。更重要的是,他从过往的经历中脱身而出,发现一个终生难以离弃的再生之地,这就是顺德。反过来,顺德也顺势成为罗灵艺术的灵感之源。

 

当然,这一切要从罗灵考上广州美院油画系研究生说起。在油画系,罗灵跟从陈海学习。陈海的自由风格与认真态度同时影响到年轻的罗灵,让他在绘事之余,不断思考建立个人风格的有效途径,同时又不拘泥于前辈的成就。事实上,罗灵清楚地知道,热爱艺术只是从事绘画的一个理由,如何把这份热爱转化为个人作品,才是进取的关键。也就是说,画什么有时比如何画更为重要。况且今天是个艺术过剩的年代,有太多的人掌握了太多的技巧,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表达什么。在这方面,老师的作用真的像点石成金,让学生在恍然中找到明确的方向。陈海的艺术实践告诉罗灵,艺术的成功在于平衡技术和表达的关系,让技术止于表达,而让表达恰如其分。

 

读书期间,罗灵仍然来往于顺德与广州之间。他舍不得德胜河边老工业区的临江工作室。他觉得呆在这一大片旧厂区中自在舒服,每天继续听江边的喧哗与船只的鸣笛,看老街上匆忙来回、讲着本地方言的各色居民。

 

然后,有一天,罗灵发现,他所呆的地方,是一片真实的废墟,规划中准备完全拆除,然后建成人造花园。

 

工厂已经全部迁移,产权已经收归政府。除了个别闲人,这里没有活力,徒剩半世纪的厂房,对着无尽的河流与广袤的天空,无声地宣讲着大概没人愿意再听的历史。到了晚上,这里一片宁静,厂房变成古怪的影子,在月夜中挤撞,互诉衷肠。

 

推土机稍然开进,挖掘车也强横侵入。轰鸣声宣布旧世界的远别,但新世界却未免过于做作,令人怀疑其真实的意义。

 

没有人理会这一切,除了罗灵。

 

他属于这一片旧厂房,因为他在这里涂抹颜料,创作油画。他不属于未来的人造花园,因为那太过做作,缺少历史,更缺少激情。

 

中国是一个历史大国。但这个历史大国的历史性做法是,抹除旧有的历史,伪造崭新的现状,然后把这现状当成了历史。

 

到处都在拆除。三十年来,中国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大的拆毁与重建之国,整个国家弥漫着滚滚烟尘,然后,尘埃落定,历史变成了闪亮的玻璃幕墙和整齐的几何型花园。

 

本来这些事远离罗灵的视野。但是,身处真实的废墟,却让拆毁与重建这样严峻的事实,明晃晃地摆在了年轻油画家的面前。

 

罗灵的灵感也随之在这片真实的废墟中升腾起来,像是本能,像是审美,更像是责任。他意识到他的使命和他的艺术原为一体,无法分离。他呆在废墟中,废墟就是他的思维的延伸。他发现,除了眼前的一切,他已经无法再去关心别的什么了。把废墟画下来,尤其是在拆毁之前,便成为他从事油画创作的重大理由。

 

有意思的是,迅速有人和他站在了一起,那是几个年轻艺术家,他们是刘可、陈明生、张嘉平和樊哲。他们组成一个工作小组,立志要用艺术去让废墟起死回生,让原生态的民间社会不再横遭摧残。

 

之后的故事非常传奇。罗灵以一人之力,固执地和本地政府打交道,告诉他们废墟的价值,告诉他们历史的意义。有趣的是,顺德新一代的领导也不再固执,他们开始认真倾听一个年轻艺术家的呼吁,认真思考本地历史的特殊性。尤其是,当他们循此再次进入顺德的历史时,他们马上意识到,本土文化特征具有一种独特的民间方式,这一方式和德胜河边的这一片废墟早就密不可分了。

 

一个由五所大学联合召开的保护德胜河边旧厂房区的国际研讨会,在这一片旧区中开幕了。这五所大学分别是美国哈佛大学、香港中文大学、北京清华大学、上海同济大学和广州中山大学,具体参与其事的是这五所大学的建筑系和艺术设计系。当来自各地的学者齐聚一堂,面对废墟,讲述着一个“城市再生的地区性文化策略”的国际故事时,罗灵作为正式代表,坐在会场中,可谓百感交集。虽然话题很专业,表面和他的油画无关,但他却实在是会议的一个潜在中心。因为,在会场四周,悬挂着的,正是他几年来面对废墟所创作的一系列作品。

 

罗灵的画风粗犷有力,色泽朴实单纯,他还不时用画刀去强调物象的体量感和厚重感。画面中似经意又不太经意保留下来的涂绘痕迹,也给作品增加了表现的力度。他同时还拍照和录相,好纪录眼前的一切。他画旧厂区的远景,画江边的繁忙,画即将被拆毁的、或正在拆毁的房屋。有时他也画单个门窗和狭长过道,画房梁与砖块。他的画面少有人物,内里却洋溢着生命的气息。

 

他的作品根植在这一片废墟中,这使他成为真正的废墟守望者。他守望着废墟,是因为他在这废墟中找到了历史,找到了感觉,找到了审美。他要把这历史、感觉和审美传达出来,从而让废墟成为众人的回忆。他反低俗的优美,反廉价的抒情,反伪装的乡村景观、反穿着乡村服饰(那是一种戏服)、露出谄媚傻笑的村姑美女图。他守望一种端正,一种品格,一种气度,一种坚实。他守望着现场。因为他内心明白,现场就是意义。他守望着意义。

 

有时候罗灵也困惑,和我反复讨论“当代性”。他不时会怀疑自己是否过于远离当下的艺术潮流,不像人们所熟知的那样,具有“符号性”。他既写生又不写生,既想象又不想象,既符号又不符号。我明确告诉罗灵,现场的确就是意义本身,因为现场是当代性的一个具体的场所,是全球化的一个真实存在。全球化所带来的,一方面是同质化,是同一性摧毁多样性;另一方面则是对抗,是用地方主义、具体场所和现场去对抗同质化,从而改写全球化大一统所带来的宏观定义。

 

顺德是全球化当中的一个生动事实。同样,容桂是顺德的一个生动事实,德胜河旧厂区则是容桂的一个生动事实。现在,顺德和容桂要借助德胜河边的旧厂区的更新,来让自我提升,好成为全球化当中备受瞩目的意义存在,而不仅仅是“生动事实”。这就不得不依靠艺术的力量,依靠一个年轻艺术家的长年守望了。从这一角度看,罗灵在废墟的守望,也就等同于容桂、顺德甚至广东在全球化当中的一个守望。罗灵的艺术,也因为这守望,牢牢地嵌在全球化的艺术语境中,成为这一语境里不可回避的生动个案,从而把容桂、顺德和广东也风风火火地带进了喧嚣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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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 艺术家

删除 Guest 发布于2009-06-02 20:4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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