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的尴尬(冯国伟)

2009-11-15 17:11:32

  最近在读木心的书,又上网看了下关于木心的介绍,才发现关于木心的书谈的很少,而关于木心这个人却成为了话题。其缘由竟在于陈丹青的评价。

  应该肯定陈丹青的号召力,没有他的鼎力介绍,谁会在今天浩如烟海的文字中去留心一个木心的名字。既然是号召,难免就要有些蛊惑力,要激起大家的好奇心。所以他说:“我写书,我出书,就是妄想建立一点点可疑的知名度,借此勾引大家有朝一日来读木心先生的书。”这个比较坦诚,是他一贯的风格,正是他并不可疑的知名度,大家才会好奇,这个被陈丹青如此推崇的木心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妄言,他举证了很多名人的话,看来名人也需要好汉帮衬。什么陈村了,阿城了,何立伟了,巴金的女儿了等等,(突然发现,这些人大体都属于海派,所以对木心文风的精致、儒雅比较认同)还加上了一段如今评论中屡见不鲜的广告:“他的部分散文与小说被翻译成英语,成为美国大学文学史课程范本读物,并作为唯一的中国作家,与福克纳、海明威作品编在同一教材中;在哈佛与耶鲁这些名校教授主办的《文学无国界》网站,木心先生拥有许多忠实的读者。”

  如此介绍已经够分量了,可是总是喜欢语出惊人的陈丹青终于亮出了他的绝活。他说,“即便是周氏兄弟所建构的文学领域和写作境界,也被木心先生大幅度超越。”请注意,这个“超越”还是“大幅度”,这个定论的论据在那里,好像没有看出来。还有“既矛盾又真实的是,木心先生可能是我们时代极少的完整衔接古典汉语传统与五四传统的文学作者”。你要追问,这个依据来自哪里,好像没有。没有答案,只好自己看书体会去。所以,就这一点说,陈丹青只是木心的一个鼓吹者,有激情有技术有影响(一时木心的书大卖就是佐证),但是惟一缺少的就是学术的严谨。你说他好,你得有支撑他的论据呀,一二三四五,你不能靠几个概念就把大家都打发了。

      这样好像还突出不了木心的重要性,陈丹青又重重浓墨加了一笔,他说,“在50多年来庞大的中国文学群体之外,我看见,这个人自始至终单独守护着、同时从不受制于五四开启的价值、精神与世界观,凭一己之身、一己之才,持续回应并超越五四那代人远未展开的被中断的命题——譬如白话文如何成熟?譬如传统汉语在当代文学的命运与可能性,譬如中文写作与世界文学的关系,譬如在种种世态与时代的变幻中怎样以文学挽救文学……”了得,这样百年难遇的人物岂能错过。赶快看吧。

  于是,呼拉拉木心成了热点。在镁光灯下,自然美丑俱现。有人大呼,精彩。也有人感觉上当,原来不过如此。这个正常呀。既使鲁迅,骂得人也很多呀。陈丹青、韩寒前一阵不是也说巴金文笔很差。陈丹青是这么说的:“还有巴金,写得很差的。冰心完全没有办法看。老舍还好,但是不经读,读过就可以了。钱钟书当然学问好,见解也好,但不是我喜欢的那类作家。”在这样的语调下,联想陈丹青对木心的评价,那真是天壤之别,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假设这些作家之间有差距,差距有这么大吗?)

  但是当有人说木心的时候,陈丹青不干了,他又出来辩护了,什么“不记得哪位欧洲作家说:一本书出版了,一致肯定,一致反对,都不好,最棒的情形是:一部分人高声叫好,一部分痛骂——”,什么“我斗胆请诸位看看: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一路下来,远离时代的喧嚣,始终有自己清晰的追求,并自我完成。我们本该多几位对文学抱有敬意,并懂得如何抱有敬意的人,如果历史不是那样的话。现在我们读到有一个人这样看待艺术,他从一开始就跳脱了笼罩我们几代人的文学魔咒,干干净净。”最有趣的一点是,陈丹青引用一位记者的话来肯定自己:目前的恶评家显然还没有足够挑剔木心之弱点的知识准备和文学准备。说木心“冷”、“俗”、“做作”的,是没看懂他。说木心“国学根底差”的,天可怜见,不知他的国学根底在哪里?有些讨厌木心者,是受不了他的精致和超然。这与中国“知识分子”长期以来的泛政治化心态、草根情结和高调道德主义有关。一些道德紧张感过强的知识分子是不会喜欢木心的……在这可怜而苦难的人间,还有人这样“无动于衷”地“贵族”地生活和思考着?太不道德了。因此,木心需是超越狭隘的道德感才能看懂的。(这个确实有点滑稽。你说的不对,就说你看不懂,就说你没资格,这是什么逻辑?)

  其实这些争论说到底是一种造势。说俗一点就有点炒作的意思了。这当然不是陈丹青的责任,但事实的效果大体如此。很多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与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的。当我们津津津有味地观看这一场论战时,却恰恰忽略了引起这场论争的主角——木心。

  在我们的学术环境里,总是存在着泾渭分明的阵营,于是挺青派与倒青派,挺木派与倒木派各自稳住阵角,形成两军对垒之势。但是北大教师钱理群却说,他愿意当个折中派。这种折中派的坏处在于两方都愿意拉你入伙,可你那方也不向,于是你就成了两方的敌人。

  到此我才发现,陈丹青的批评(更准确的说是推介)成了指向月亮的手臂,本来指望着大家顺着他的手去看木心,没想到大家更多的在关注他的态度。这个尴尬是读者的,也是陈丹青的。因为在陈丹青的这次批评中,他的态度明显是失当的,标准不一,借力打力,没有了以往的超然物外,天马行空,有点较劲,所以造成混乱是必然的。

而木心呢?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前也不后,可是有人希望他前,有人希望他后,于是一场纷争闹得沸沸扬扬。只是当这场纷争渐渐停歇时,大家才突然发现那人还是站在原地,不前也不后。

这正是:江湖纷争起,两派齐喧嚣;赤膊上阵时,佳人早已飘。

 

 

关于木心:

  木心是一位在中国并不出名,在国外却声名远扬的当代作家和艺术家。他从小受到良好的传统私塾教育,1946年的时候进入“上海美专”学习油画,但没过多久又转到了与他的哲学理念更为接近的林风眠门下,入“杭州国立艺专”继续探讨中西绘画。建国后木心一直在一家工艺品店工作,并坚持着自己的艺术创作。1971年,木心在文革期间被捕入狱,囚禁18个月,所有作品皆被烧毁。狱中,木心用写“坦白书”的纸笔写出了洋洋万言的The Prison Notes。文革结束后平反,任上海工艺美术家协会秘书长。

  1982年木心离开中国,旅居纽约至今。到国外后,他把主要经历放在写作上,自1984至2000,他已出版了十多本小说 、散文和诗集,著作:散文集《琼美卡随想录》、《散文一集》、《即兴判断》、《素履之往》、《马拉格计画》、《鱼丽之宴》、《同情中断录》;诗集《西班牙三棵树》、《巴珑》、《我纷纷的情欲》、《会吾中》;小说集《温莎墓园日记》、《The Windsor Cemetery Diary 》等;他的画作被大英博物馆收藏,这也是20世纪的中国画家中第一位有作品被该馆收藏的。

  现在,木心在台湾和纽约的华人圈中被视为深解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英人物,有一批人会定期到他的居所听他习文授课。一批当代著名的画家、文学家深受其艺术影响。



分享 |

TAG:

我来说两句

-5 -3 -1 - +1 +3 +5

Open Toolbar